原文信息：Yang Jiao, Zhikuo Liu, Zhiwei Tian, Xiaxin Wang. 2022. The Impacts of the U.S. Trade War on Chinese Exporters.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Doi：https://doi.org/10.1162/rest_a_01229
推文作者：高峰、谭娜
01
引言
2018年，美国政府发动了针对多国的贸易战，中国是一个主要的目标。这标志着贸易保护主义的回归，扭转了几十年来全球贸易自由化的长期趋势。特朗普政府通过三轮加征关税政策，将从中国进口的500亿美元商品加征了25个百分点的关税，以及2000亿美元商品加征了10个百分点的关税。本文研究了中国出口商对美国关税激增的反应，这对于深入了解世界两个最大经济体之间贸易战的后果以及未来政策走向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利用企业产品层面的出口和国内销售数据，考察了中国出口企业在关税冲击下的出口价格和销售水平在不同市场上的调整。
本文的研究发现：（1）中国企业对美国出口的含关税价格每上升1%，对美国的出口平均下降了4.16%；对于非美国市场的出口增长了0.97%，导致出口总额下降了0.83%；而关税激增对企业在国内销售的影响不大；综合来看，企业销售总额（企业销售总额包括出口总额和国内销售额两个部分）下降了0.63%。（2）使用企业经理调查数据分析发现，影响企业出口价格和出口市场调整的因素中，企业出口的低利润率是阻碍企业降低出口价格的主要因素，而缺乏销售渠道和销售网络则是阻碍企业调整出口市场的主要原因。
本文的主要贡献：（1）考察了中美贸易战对中国企业出口价格和出口调整的影响，有助于更全面地了解贸易战的成本，丰富了对于特朗普政府发起的贸易战影响的相关研究。（2）研究发现中国企业的出口价格并没有受到美国关税激增的影响，且使用企业经理调查数据进一步了解了影响企业出口价格调整的潜在因素，拓展了关于关税影响的相关文献。（3）不同于以往文献仅对于某个特定产品如何应对关税冲击的研究，本文考察了关税冲击对企业所有产品的销售调整情况，并使用企业经理调查数据进一步了解影响企业在不同市场间进行销售调整的潜在因素，丰富了有关企业应对各种冲击后进行生产和销售调整的研究。
背景和数据介绍
02
（一）背景介绍
2017年1月至2019年4月期间，美国对中国出口产品加征了三轮关税。第一轮于2018年6月15日宣布，于2018年7月6日执行，涵盖了从中国进口的价值约340亿美元的商品，关税税率提高了25个百分点。第二轮于2018年8月7日宣布，于2018年8月23日执行，涵盖价值约160亿美元的商品，关税税率提高了25个百分点。第三轮于2018年7月10日宣布，于2018年9月18日执行，涵盖价值约2000亿美元的商品，关税税率提高了10个百分点。公告日和执行日之间的间隔时间相当短，因此企业没有足够的时间对出口进行充分的调整，作者在正文分析中也予以了验证。
（二）数据介绍
样本涵盖了2013年1月至2019年4月从中国的几个地级市出口到国外的所有出口企业数据。在全文主要分析中，将样本时间限定在2017年1月至2019年4月之间。
（1）数据集1：企业出口和国内销售数据
本文样本所选取的企业所在的地级市主要位于东部地区（包括上海、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福建和山东）的沿海城市，人口在500—1000万之间。且作者通过对比发现，所选取的样本对美国的平均出口量、出口额与全国出口情况基本一致，验证了所用的数据具有代表性。
首先，从出口报关单中获取的每个企业出口至每个国家/地区的HS10位码商品的日度交易数据。主要包含出口商品的名称、数量、HS10位编码、出口目的地、出口日期以及出口企业唯一标识ID等信息。其次，从企业增值税纳税人申报表中获取的企业月度国内销售数据，主要包括利润率、总销售额、企业唯一标识ID等信息。最后，作者使用企业唯一标识ID来合并两个数据集。
Table1是样本数据中所有出口企业的所在行业、所有权等汇总统计情况。该数据提供了一个独特的优势，即能够研究企业如何调整在国外市场和国内市场的销售，以应对美国的关税冲击。
（2）数据集2：关税数据
作者从世界银行WITS数据库获得各个国家针对产品层面（HS6位数）的关税数据，以当月产品出口额占比为权重计算了企业的平均关税税率。Figure1展示了美国及其他国家对中国出口产品征收关税的演变情况。可以看到，贸易战导致中国出口美国的平均关税税率明显上升。
03
关税税率的影响
（一）对出口的影响：产品—国家层面的分析
（1）事件研究分析。本部分汇总了每个企业对每个目的国的产品出口情况，处理组为出现在美国三轮加征关税的产品清单中的产品，其余为对照组。回归模型如下：
其中，y_gct是t月商品g向c国的出口衡量指标，分别是出口额、出口数量和出口价格。如果c为美国，则虚拟变量Treat_ct等于1，m是相对于事件月的月份。γ_ct、γ_gc、γ_gt分别表示国家—月度、产品—国家、商品—月度的固定效应。
Figure 2展示了事件研究分析的结果。Figure 2（a）显示，在关税变化之前，处理组和对照组的出口额呈平行趋势，而在关税增加之后，处理组的出口额与对照组相比逐渐减少。估计显示，关税激增后的6个月，出口额平均下降了13%。Figure 2（b）显示，除了关税飙升的当月，出口价格几乎一直保持不变。Figure 2（c）显示，似乎没有明确证据表明企业在关税税率提高之前增加了出口量。这可能是因为美国在宣布后很快就实施了关税上调，企业几乎没有时间进行充分的出口量调整。
（2）关税税率的影响。在事件研究分析中，并没有区分三轮关税调整的不同影响，本部分基于如下回归模型进一步考察不同关税税率如何影响了出口。
其中，τ_gct是国家c在t月对出口产品g征收的关税税率。Table3展示了回归结果，发现关税税率上升显著抑制了企业的出口额和出口量，但是出口价格并未受到影响，进一步验证了事件研究的结果。
（二）对出口的影响：考虑企业层面的因素
本部分进一步从企业—商品—国家层面进行分析，回归模型如下：
其中，y_fgct是在时间t由企业f向国家c出口商品g的出口额、价格或数量。控制变量中包含了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和国家—月度、产品—国家、商品—月度各个层面的固定效应，以排除潜在的在各个层面的进入和退出效应对估计结果的干扰。结果如Table 4所示，可以发现，即使控制了各个层面的进入、退出效应，出口价格也并未受到关税税率的影响。
（三）考察关税冲击对企业不同市场销售的影响
由于企业是应对关税激增的决策单位，因此研究企业层面的销售调整对于理解关税的影响至关重要。对此，本文基于下列回归模型，使用企业层面的数据来考察美国关税激增是否导致了中国企业增加对其它国家的出口或在国内市场的销售。
其中，y_ft表示f企业在t月对美国的出口额、对非美国市场的总出口额、国内销售额或企业总销售额。τ_ft为当月产品出口额占比为权重计算的企业平均关税税率。Table5结果显示，企业层面出口含关税价格每提高1%，对美国的出口增长了平均下降4.16%，对非美国市场出口增长0.97%，企业出口总额下降0.83%。但对国内销售的影响不大，企业整体销售总额（包含出口总额和国内销售额）下降0.63%，企业利润率减少0.35%。
此外，本文进一步探索了关税冲击对中国出口企业在细分市场的出口调整。结果（Table6）发现，关税冲击仅对企业在欧盟的出口有显著促进作用，而对企业在其它国家的出口并无显著影响。究其原因，作者指出欧盟市场较大，且与美国市场相似度高，这是企业退出美国市场后选择出口欧盟市场的潜在原因。
基于一个问卷调查了解企业的反映
04
虽然前文作者已经通过实证分析验证了关税冲击对企业出口价格和出口调整的影响，但作者认为，仍需要对具体原因进行进一步探究，这也是本文的一个独到之处。作者通过对样本城市的600家出口企业的经理进行问卷调查，更深入地了解可能影响企业调整销售和出口价格的主要因素。问卷调查的统计结果发现（Table7），利润率过低是阻碍企业降低出口价格的主要原因，约占72.2%。此外，阻碍企业降价的其它因素还包括合同限制、担心受到反倾销制裁等。
阻碍出口企业进行市场调整的主要障碍是缺乏销售渠道和销售网络。此外，阻碍出口企业调整销售市场的其它因素还包括产品标准存在差异、缺乏品牌意识、对回款的担忧及出口市场不够大等。同样，缺乏销售渠道和销售网络也是阻碍企业将出口销售市场转移至国内市场的最重要的障碍，其余因素与阻碍企业调整出口市场的因素基本一致。
05
结论
本文主要考察了美国关税激增的冲击对中国出口企业在不同市场的出口价格和销售的影响。实证结果发现，关税激增导致中国出口企业对美国出口下降，对非美国市场的出口略有增长，对国内销售无显著影响。作者进一步通过对企业经理的调查问卷发现，利润过低和缺乏销售渠道分别是阻碍企业降低出口价格和进行市场调整的主要因素。
作者也指出了未来研究的拓展空间，例如中国出口企业如何调整投资、就业或融资；考虑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考虑基于结构式模型探讨关税税率的反事实影响，以及贸易战如何影响出口企业的福利等。未来的研究可在本文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关税冲击对企业的影响。
作者信息：高峰，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经济贸易学院，邮箱：gaofengjames@163.com ；谭娜，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金融学院，邮箱：tanna2011@163.com ；推文可能存在纰漏与不足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Abstract
This paper studies the impacts of the 2018 U.S. tariff surges on export prices and adjust-ments of sales across different markets of Chinese exporters. The finding that U.S. tariffs did not affect the free-on-board price of Chinese exports is robust to controlling for firm-related fixed effects. While firms’ exports to the U.S. dropped significantly, exports to the E.U. increased moderately and domestic sales or exports to other foreign markets were barely affected. Finally, by surveying managers of exporting firms, we shed light on potential impediments to firms’ adjustments of export prices and sa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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