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人 | 吴进进

 

原文信息

 

LI LI, DONALD LIEN, YIPING WU and YANG ZHAO. "Enforcement and Political Power in Anticorruption—Evidence from China." World Development, Articles in Press.

 

Abstract

 

Few empirical studies focused on the role of officials in the anticorruption enforcement, especially in the authoritarian regime. This paper uses linear panel data models with various control variables to investigate how the power of the government official in an anticorruption agency may impact the effectiveness of anticorruption campaign in China. Two types of political power are considered. Formal power is obtained when the Discipline Inspection Secretary is also named as a Vice Party Secretary of the province whereas informal power arises when the Secretary used to work with the Party Secretary of the province. It is found that both the formal and informal power of the Secretary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s Discipline Inspection Commission (i.e., the head of the anticorruption agency) help enhance the number of corruption cases under investigation. This result offers evidence to further explore how and why the anticorruption enforcement officials play their roles in a developing transitional country.

 

一、研究动机

 

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都存在腐败问题，因此打击腐败已经成了全球面临的共同任务。已有大量研究表明腐败与政体、投资、分权等因素有关，但缺乏对反腐败机构官员作用的探讨。目前，关于上述问题有两点需要深入探讨：反腐败机构官员如何行使政治权力工作以及他们在反腐行动中的作用。了解中国地方官员如何利用手中的正式和非正式的权力来执行腐败很重要，因为中国政治系统许多问题无法仅通过正式权力结构找到合理解释。非正式权力来源有两种：一部分以人际关系为基础；另一部分则产生于正式的工作关系，即共事关系。

 

纪委对应于（中央、省、市、县）不同行政层级建立了一个分层系统，同时纪委又从属于同级党委。因此，纪委受到双重领导，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其独立性。双重领导结构导致了本级纪委、上级纪委和地方党委之间的三角关系，纪委的人事决策和财务预算通常由地方党委控制，而不是直接由上级纪委决定，这种三角关系导致纪委容易受到地方政府干预。被任命省委副书记会加强省纪委书记的正式权力，有利于其开展省内反腐工作，提高了省级纪委的绩效。

 

省纪委书记与省委书记之间的私人关系将提高前者的非正式权力。这种私人关系可能来来自于家庭或社会活动，但相对于传统的人际关系，共事关系起到了更重要的作用。当省纪委书记与省委书记曾经共事，即使他未担任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仍然可能会被赋予更大的非正式权力来调查腐败的地方官员。因此，共事关系有助于反腐败机构对地方干部进行腐败调查。

 

上海财经大学吴一平教授、清华大学李莉博士、美国德州大学连大祥教授以及上海财经大学赵阳博士在World Development杂志发表的论文“Enforcement and Political Power in Anticorruption—Evidence from China”中，首次探讨了纪委书记的正式与非正式权力对地方反腐力度的影响。他们的研究发现，省纪委书记的权力对于查处地方要案的影响很大。具体来说，用省委副书记的职位来衡量纪委书记的正式的权力，用（省纪委书记曾经与省委书记合作）同事关系来衡量纪委书记的非正式权力。一方面，省委副书记的职位本身对查处腐败官员有积极的影响；另一方面，如果省纪委书记曾经与省委书记共事过，他被授予更大的权力调查腐败的地方官员。

 

二、研究发现

 

本研究基于2000-2012年省际面板数据，使用固定效应模型、随机效应模型以及简单的OLS回归模型，检验省纪委书记的正式与非正式权力对该省反腐绩效的影响。研究的基本模型是：

 

 

其中，因变量是立案的县处级以上腐败官员数，Pit 是省纪委书记正式和非正式权力，即纪委书记是否同时被任命为省委副书记（是=1）；纪委书记是否曾经和省委书记共事过（是=1）。Xit 是控制变量集，包括省纪委书记和省委书记的年龄，年龄的平方、教育程度、工作年限、任期及其平方项，以及该省公职人员数和经济发展水平。

 

文中表4报告了纪委书记的正式权力对腐败官员查处的影响，固定效应模型显示，发现当纪委书记当选为省委副书记，该省查处的县处级及以上腐败官员数显著提高7.1%，加入控制变量，特别是经济发展水平后，查处的腐败官员书提高了10.4%。但是，当控制了时间效应后，纪委书记的正式权力对官员查处数影响变得不显著了（见表4第5列），作者认为其中的原因在于多元共线性问题。

 

作者检验了纪委书记的非正式权力对腐败查处力度的影响，当纪委书记和时任省委书记有过共事经历时，被查处的官员数提高15%，由于模型的多元共线性问题较弱，共事经历这一非正式权力的影响在表5的所有模型中都显著，在中国反腐败行动中，省纪委书记的非正式权力比正式权力的影响力更大。

 

三、内生性处理和稳健性检验

 

模型还可能存在一些内生性问题，如当一些省市腐败问题突出，中央政府可能为强化纪委书记的权力，任命纪委书记为省委副书记，或者安排与省委书记有共事经历的纪委书记，以期望省委书记和纪委书记在反腐败斗争中配合好。为了克服这一问题，作者使用了工具变量途径，使用邻省纪委书记担任党委副书记的比例作为工具变量。在控制内生性问题后，纪委书记的正式权力对查处官员的影响提高了两倍。在稳健性检验里，作者加入了党委书记的个体特征变量，如党委书记的年龄、教育水平、任期和工作经历。在新的模型里，两个自变量的影响系数均没有显著的变化。此外，作者还排除了四个直辖市样本，结果仍然显著，而且两个自变量影响系数都分别提高了至少10%和14%。

 

为了进一步验证源于当地的正式权力和非正式权力影响力，作者还建立了双重差分模型，检验2006年以后中央政府加强空降纪委书记这一外生冲击因素对当地腐败官员查处的影响，然而，模型检验并未发现中央空降纪委书记后，当地腐败官员查处会显著提高。这一结果从侧面进一步表明，纪委书记的源于内部的权力，特别是非正式权力更有解释力。

 

四、结论

 

这篇研究最重要的发现是非正式权力比正式权力对反腐绩效具有更重要的作用。这一发现更进一步验证了关系在中国政治行为中的重要角色，以及关系作为非正式制度的一种重要形式，与正式制度共存且深刻互动。当正式制度有效，非正式制度起着补充作用，但是当正式制度失灵时，非正式制度则取代正式制度发挥影响。在反腐决策中，省委书记通常咨询和征求纪委书记的意见，因此他们建立在共事经历基础上的亲密互信的个人关系对反腐绩效发挥着更为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