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人 | 牛朝辉

推文信息：Grundke, R., &Moser, C. (2019). Hidden protectionism? Evidence from non-tariff barriers totrade in the United States.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117, 143-157.

封面信息：http://www.jewishworldreview.com/0817/ponnuru082817.php3

 

一、引言

 

实施产品质量标准是否具有保护主义倾向？本文用美国食品药品监督总局（FDA）的最新数据，分析2002-2014年间FDA对不符合技术标准的进口产品实施限制进口政策的带来的影响。结果显示，这期间使用进口限制的判断依据往往较武断，会减少其他国家对美国的总出口，出口减少主要影响发展中国家，尤其是在金融危机及之后。这些结果说明美国实施非关税壁垒往往有逆周期特点，即经济较差时更多使用非关税壁垒，反之则较少使用。因此，美国的非关税壁垒具有隐蔽的保护主义倾向。

 

二、背景介绍

 

产品质量标准政策是为了克服市场失灵，保护本国消费者的健康。在美国，FDA部门负责确定美国产品质量标准，该部门隶属于美国的卫生部，负责食品、药品、化妆品、医疗器械、动物饲料及药、烟草等产品的安全问题。FDA对本国和国外企业的要求不同，如下图：

 

 

FDA拒绝商品进入市场通常有两种原因：一个是商品掺假，即产品中有质量不好、不纯的成分；另一个是标签有误，即商品标签与商品质量不一致，或者是存在遗漏信息。

 

每个出口到美国的出口商需要提交相关材料上传到OASIS系统里由FDA审批，FDA不抽查的即可走接下来的流程，通常FDA会对进口商品中的1%进行抽查，抽查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粗略地开箱检查，这个是主要的方式，另一种是通过实验室精确检测。如果根据往年OASIS系统里的数据，某些国家、产品、厂商有较高风险违反美国质量标准，则这些即上黑名单，以后再出口到美国则被无条件拒绝。有些商品可能被重点检查，如根据欧盟的海关统计常出问题的产品，在当年美国进口量激增的商品等。

 

FDA的权限很大，20%的美国进口数量，25%的进口价值都由FDA管控，对有些国家，出口美国的产品由FDA管控的比例高达50%，且发展中国家受其影响远大于发达国家。在“911”事件及金融危机之后，这一比例在逐年提高。

 

三、数据来源和实证模型

 

（1）数据来源

 

作者的数据来源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

 

1） 美国FDA统计的“限制进口报告”（Import refusal report, IRR）数据库，包括2002-2014年间，FDA每次限制进口的企业姓名、地址、国家，限制进口商品的编码、拒绝理由、抽查方式。

 

2） 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nternational Trade Commission,ITC）统计的2002-2014年美国海关进口数据。

 

作者将这两个数据库合并。

 

其他的工具变量及控制变量来源：

 

1） 欧盟委员会公开的“食品质量预警系统”中关于不合格进口食品、药品的统计，作为外生工具变量。

 

2） 世界银行WITS数据库统计的世界各国6位HS编码商品流量，构建“相对进口优势”（Relative import advantage, RMA）变量。

 

3） WTO的ITIP数据库统计的各国卫生检验检疫标准及技术性壁垒的协议。

 

4） IMF统计的美国金瓯商品质量数据库。

 

（2）实证模型

 

作者用双边引力模型研究美国的进口量，时间为2002-2014，把商品分为93个商品组，来自167个国家的进口。模型如下：

 

 

其中yikt表示美国在t年从i过进口商品k的进口量，Xikt-1为限制进口次数，用log(1+refusals)计算。δt是时间固定效应，μik是国家-产品固定效应。

 

作者的数据结构为“大截面，小时间跨度，且为动态变化”，因此作者使用Arellano-Bond GMM方法回归，可以解决两类内生性问题：一是自变量可能与解释变量及残差项相关，二是反向因果，及进口调查会关注当年进口量大的产品，是进口量大导致进口产品抽查次数多，从而被限制进口。

 

Arellano-Bond GMM方法中，作者引入内生工具变量和外生工具变量，内生工具变量为y的滞后1-3期和X的滞后2-4期。外生变量是欧盟的“食品质量预警系统”中关于不合格进口食品、药品等产品的统计的各期数据。这一变量被认为是外生的理由：1）欧盟认为商品不合格与美国进口不直接相关，但是美国判断商品不合格会参考其他国家的判断，因此欧盟的判断与美国的决定相关。2）美国出于保护主义考虑而限制进口的理由，如产业层面的因素，在欧盟未必成立。可认为是外生的。3）欧盟和美国的商品结构不同。

 

四、实证结果

 

（1）进口限制对其他国家出口美国的影响

 

表1的基准回归结果显示，平均而言，对于所有国家，美国FDA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会使得下一年该国出口到美国的出口量显著下降。当把国家分为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结果显示美国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对发展中国家影响显著，对发达国家的影响则不显著。因此，美国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政策主要给发展中国家的出口带来负面影响。作者给出的解释是发展中国家往往生产力水平相对较低，缺少公共基础设施、投资资源及人力资本来提升产品质量，使之达到美国的产品质量标准，而这一影响对发达国家则并不重要。

 

 

2）美国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是否有隐性的保护主义？

 

FDA实施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前有两种抽查进口产品的方式，一种是粗略地开箱检验，怀疑商品违反产品质量标准即拒绝进口，另一种是经过实验室精确测试，根据实验结果做决策。前一种方式做决策较武断，有较强的保护主义倾向，属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为验证美国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是否有隐性的保护主义，作者分别研究那些粗略地开箱检验即拒绝的组（下表中的No sample组）和依据实验精确测试结果而拒绝进口的组（下表中的Sample组），进口限制政策的实施对这两组国家-产品的影响。如图2，结果显示，前一组对发展中国家的显著影响主要来自那些未做实验检测的组，而做实验检测而拒绝的组，FDA的进口限制对该国下一年出口美国影响不显著。

 

这一结果显示，美国FDA实施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对发展中国家影响较大，且限制进口的判断大多较为武断，具有隐性的保护主义。

 

表2：美国进口与进口限制——区分不同的抽查方式

数据来源：Grundke and Moser(2019)中的Table 2.

 

3）美国的贸易保护是否有逆周期的特点？

 

有一些理论认为当一国经济形势不好时，贸易保护主义就会抬头，作者的数据样本恰好跨越2009年金融危机前后，因此作者将时间分为经济形势不好时（2008-2012年）和经济形势较好时（2002-2007,2013-2014），并将样本分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被粗略抽查即拒绝的和经过实验测试而拒绝的，经济形势较好时和经济形势不好时。结果显示，美国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仅对发展中国家出口到美国打击显著，且经济形势不好时，这一结果更为显著，系数更大，影响更大，证实美国的非关税壁垒有逆周期性。

 

接下来，为研究美国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对哪些国家影响最显著，作者分别对样本中的144个国家做回归，分别记录其回归系数，并对各国排序，结果显示，在2008-2012年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美国的非关税壁垒打击最大的国家就是中国、智力、斯里兰卡和俄罗斯，这一结果也可以与美国与其他国家的外交关系相联系。

 

4）稳健性检验

 

作者还做了大量的测试及稳健性检验：

 

1）另外方式衡量解释变量：作者用美国FDA统计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数据，而WTO也有规定各国应当报告“可能会对贸易产生显著影响”的政策。FDA的统计会比WTO更详细，因为有一些政策FDA统计而未必报告给WTO。作者用WTO的ITIP数据库统计的各国向WTO报告的卫生检验检疫标准及技术性壁垒的数据做自变量回归，结果仍是美国实施的非关税壁垒对发展中国家影响显著。

 

2）加入新控制变量：作者在回归中加入IMF统计的美国进口产品质量作为控制变量，其自身系数不显著，且对结论无影响。

 

3）分时间段：作者分别对2002-2007,2008-2012及2013-2014三个时间段做回归，以避免某一个阶段的极端情况影响总体结果，这三个阶段结论不变。

 

4）更换工具变量：作者在欧盟的数据中仅使用德国提供的食品质量预警系统数据，因为德国和美国的进口结构差距较大，且德国的食品安全方面的政策实施时非常公开透明。更换工具变量不改变结论。

 

作者进一步验证：

 

1）得到美国的非关税壁垒具有隐性保护主义是否由中美贸易摩擦导致？作者通过每次从样本中去掉一个国家做回归，共做144组回归，结果发现，去掉中国并不影响结论，即美国的隐性保护主义是普遍性的。唯一结果会与其他稍有不同的国家是印度，即美国对印度和对其他国家的贸易政策有所不同，对印度的贸易政策不具有保护主义性质。

 

2）美国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通过什么机制影响他国对美国的出口？一种解释是经济形势不好时，FDA的工作人员为了显示自己努力工作而不会失业，从而更多的抽查进口产品，从而拒绝进口的数量增多，但是这一解释无法证明为什么增加的抽查进口产品主要针对发展中国家。还有一种解释是美国的政策实施收到利益群体的游说影响。在FDA工作和业界的“旋转门”情况非常普遍，因此利益群体的诉求会影响到FDA官员实施政策的情况。

 

五、结果讨论

 

本文利用美国的FDA的新数据库研究2002-2014年间美国从167个国家中进口的93类商品的贸易政策和进口量的关系。结果显示，美国的进口产品质量标准限制主要针对发展中国家，且当这一政策实施的概率提高一个标准差，会带来发展中国家的出口减少28-50亿美元。因此对于那些穷困潦倒的国家，不遵守美国的技术标准成本巨大。这一政策表现出了保护主义特征，且在美国经济形势不好时尤其频繁使用。这表明美国的FDA部门也像美国的其他部门一样，会受到利益群体的游说影响。本文用了新的数据，且计量过程很严谨，不仅介绍的回归模型的选择，还把选择的原因介绍清楚，并且做了较充分的稳健性检验。

 

Abstract

 

Can the enforcement of product standards be protectionism in disguise? This paper estimates the costs of non-compliance with U.S. product standards, using a new database on U.S. import refusals from 2002 to 2014. We find that import refusals decrease exports to the United States. This trade reducing effect is driven by developing countries and by refusals without any product sample analysis, in particular during the Subprime Crisis and its aftermath. We also provide evidence that given product standards were enforced more strictly during the crisis while the quality of imported products did not deteriorate. These results are consistent with the existence of counter-cyclical, hidden protectionism due to non-tariff barriers to trade in the United St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