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人 | 焦阳 

原文信息：Lu, Yi, Xiang Shao, and Zhigang Tao. "Exposure to Chinese imports and media slant: Evidence from 147 US local newspapers over 1998–2012."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114 (2018): 316-330.

 

研究背景和意义

 

关于贸易自由化和中美贸易关系的探讨，是近几年来科研和媒体关注的热点。经济学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层面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诸多研究，比如对华贸易进口对美国的社会影响，研究话题涵盖了制造业失业率的攀升 (Autor et al., 2013)，公共健康的恶化(Pierce, J., Schott, P., 2020) ，甚至发现由于男性经济地位的降低和失业风险的增加而导致了结婚率的降低 (Autor et al.,2019) 等。

 

今天推送的由陆毅，邵翔和陶志刚三位老师带来的这篇文章另辟蹊径，从中国进口贸易对美国媒体评论导向的角度，分析了贸易的影响。尽管此前已经有一些发现，证实随着从中国贸易量的增加，美本土媒体更倾向于报道关于中国的负面消息，这类打击性报道在大选的年份更甚，但关于这个问题从未有过系统性的研究，本文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作者们通过分析1998-2012年期间147份美国地方日报所有有关中国的报道文章，分析了中国进口贸易是否影响媒体的对华态度，并且由于媒体偏向性的报道如何影响选举结果。

 

文章主要结果显示，报纸发行所在地受到的来自中国的进口贸易冲击更大的区域，媒体的报道会更为负面。作者们使用了三种文献中广为流行的方式去度量媒体倾向 (media slant)，同时采用了两种不同的识别方法，结果依旧显著。此外，作者们还用了2008年北京夏季奥运会这个相对而言较为中性的事件做了稳健性检验，依旧发现在受到贸易冲击更大的区域所在地的媒体，对于该事件的报道和评论也更为负面。最后作者们通过比较受贸易冲击程度不同地区的媒体报道对当地众议院和参议院的选举投票情况进行分析，发现对于中国报道更为负面的地区更支持民主党候选人，主要是因为民主党历来反对贸易的政治主张。作者们最后也测试媒体倾向对2016年总统大选的影响，发现受到贸易冲击区域越大的地区更倾向于投票给特朗普，因为相对于其他候选人来说，作为共和党候选人的特朗普在反对自由贸易和鼓励贸易保护上的态度更为强硬。

 

数据来源

 

a.媒体倾向的估算

 

作为新闻传播媒体之一的报纸，由于受到版面的限制，通常在话题的选择上更有选择和倾向性，而报道的内容更可能迎合当地读者的偏好。本文的主要解释变量来自147个地方报1998-2002年所有期刊中有关中国的负面报道的比重，报刊的发行数据主要来自审计媒体联盟(原发行审计局) ，而报道内容主要来自Newslibrary和Factiva数据库。由于作者的关注点是地方报纸的影响，他们排除了4个国家范围内的报刊，包括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华盛顿邮报和今日美国。

 

本文使用了几个不同的度量方式计算有关中国负面报道比重，这里主要给大家介绍主回归方程使用的计算方法。首先，作者们通过查阅1995-2012年期间，两大主流媒体(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所有涵盖与中国相关的文章，分析了每年出现频率在10次以上的单个词，两个和三个词组，并判断这些词所表达的含义，列出一个消极词汇表。其次，作者把出现在1998-2012年期间地方报纸所有关于中国的报道和这些消极词汇进行匹配。如果该报道包含这些消极词汇，则归类为消极报道。最后，以郡为单位，作者计算出每一年每一个报刊所包含的与中国相关的消极报道所占当年所有中国报道的比例。其他两种度量方法分别采用了传统文献使用的情绪指数和计算机程序分析上下文语境得到的语调指数。

 

通过比对1998-2002年间，消极报道比例的变化为-0.126，也就是平均而已，地方媒体对于中国的报道随时间推移更为负面。下图给出了147个地方报纸总部所在地1998-2002年间的负面报道比例变化，颜色越深表示变化越大。

 

b.从中国进口贸易的计算

贸易往来数据来自联合国Comtrade数据库，此外作者还使用了美国人口调查局的各郡商业模式(County BusinessPatterns) 计算各个地区的就业结构还有其他控制变量。关于从中国入口贸易变量的指标构造，本文主要借鉴Autor et al. (2013) 和Pierce and Schott(2016) 的做法。这两种做法不同在于，前一个是将不同行业在1998-2012年从中国进口的贸易额增加值乘以初始年各地各行业的就业结构得到一个各地贸易变化比。之后再乘以该地初始年发行量的比重得到各个报刊在研究期间的贸易变化冲击值。由于使用初始年发行量的比重，这个指标主要捕捉到的是由于贸易变化所带来而非发行量变化所带来的影响。第二种Pierce and Schott (2016)做法主要比较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 (也就是之前的最惠国待遇) 变化这一外生性政策差异。和第一种方法主要的区别是将获得最惠国待遇前后的关税差异取代了第一种方法提到的各行业从中国进口的贸易变化增加值，其他过程和方法一类似。

 

在1998到2012年间，用Autoret al. (2013) 方法计算得到的从中国进口的贸易增加值为2.297，而用关税变化方法计算得到的贸易增加值为0.000137。为了方便比较两种计算方法得到的结果，作者对两种计算过方法进行了标准化处理。下图所示为利用Autor et al. (2013) 的方法计算出的1998-2012年间各地区从中国进口的贸易增加情况，颜色越深的区域表示该地区收到贸易冲击更大，来自中国的竞争越激烈。

估计方法

 

本文的估计方法主要有以下两种，第一种借鉴Autoret al. (2013) ，通过估算从中国进口贸易的变化对媒体的负面报道的影响，一阶差分控制了所有不随时间变化的期刊固定效应，同时也控制了在研究时间范围内各报刊的时间固定效应。此外，考虑到报纸可能会迎合读者偏好选择性的刊登和报道，群体的特征也会影响报刊内容，作者还控制了读者群体的一些变量，比如亚裔人口占比，该区域拥有学士学历的人口比例，拥有研究生以上的人口比例，失业人口占比，女性比例以及收入中位数水品。

 

 

研究结论

 

文章的主要结论如下表所示，其中第一列和第二列用到的Autor et al. (2013) 的估算方法，而第三列使用的是Pierce and Schott (2016)的双重差分法。以第二列的工具变量方法为例，从中国进口贸易增加一个标准差，对于中国的负面评价增加0.078个百分点，或者说增加了30.4%的标准差。用双重差分法也得到了相似的结论，增加一个标准差的贸易竞争显著增加24.5%的媒体负面评论。

此外，作者做了一些列的稳健型检验，比如用重力残差模型处理各个郡之间可能存在的需求的相关性。又比如，某一个郡可能包含多个报刊，由于发行量权重的估算可能带来的偏差，作者将某一个郡有多个报纸的情况分离出来，只计算该郡最大的报刊发行机构的发行量的权重。作者还进行了一些列的安慰剂监测对干预前的趋势进行判断。作者还把和贸易相关的报道进行了分类，发现相对于和贸易无关的报道，由于中国进口贸易的竞争带来的媒体倾向更为严重。这部分做的很严谨，建议有兴趣的读者自行阅读。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用2008年北京奥运会这个相对中立的事件作为事件分析，测试了贸易竞争和媒体对于这一事件报道的态度。和基准结果发现一致，在受到贸易冲击更大的区域，对于该事件的报道越负面。

贸易冲击对竞选的影响

 

文章的最后，作者们讨论了媒体倾向对选民投票的影响。之前已经有研究显示媒体宣传可能会影响和改变选民的意愿，此外，最近一篇Autor et al. (2016)的文章发现，中国进口贸易竞争对国会选举还有2000，2008以及2016年的总统选举均产生了显著的影响，受到贸易冲击越大的地区的选民更容易投票给民主党候选人。受到这一支文献的影响，作者们讨论了由于贸易冲击所带来的媒体偏差性的报道对选举的影响。

 

首先作者们估计了各个郡关于中国负面新闻的报道对该郡对于众议院和参议院民主党候选人的支持率的情况，结果如下。和之前的文献发现一致，对中国负面报道越多的郡越支持民主党 (之前提到了，民主党的态度历来是反对贸易)。但是在考察媒体倾向对2016年总统选举的影响的时候，发现负面报道越多的郡并没有支持概念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主要原因是，当年另一个竞选者特朗普表现出更为强硬的贸易保护和反对自由贸易的态度。此外作者通过分解方法得到，由于媒体倾向性的报道对众议院选举的影响为7.11%，参议院选举的影响为14.84%，对总统选举的影响为11.75。

写在最后

 

本文是一篇无论从话题的研究意义还有论证方法的逻辑和严谨性都极为成功的文章，里面提到的参考文献都很是教科书级的发表，很适合小伙伴们认真揣摩和学习。

 

参考文献

 

Autor, H., Dorn, D., Hanson, G.H., 2013. The China syndrome: Local labor market effects of import competi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3 (6), 2121–2168.

 

Autor, H., Dorn, D., Hanson, G.H., Majlesi, K., 2016. Importing Political Polarization? The Electoral Consequences of Rising Trade Exposure. NBER Working Paper 22637.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Cambridge, MA.

 

Autor, H., Dorn, D., and Hanson, G., 2019. When Work Disappears: Manufacturing Decline and the Falling Marriage Market Value of Young Men.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Insights, 1(2), pp.161-78.

 

Pierce, J.R. and Schott, P.K., 2020. Trade Liberalization and Mortality: Evidence from US Countie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Insights. Forthcoming.

 

Abstract

 

Does the recent surge in Chinese imports affect the media slant against China in the United States? Using a data set of 147 U.S. local newspapers over 1998–2012, this paper shows that newspapers whose circulation counties face greater exposure to Chinese imports report more negative news about China, and are more likely to endorse Democrats. The results hold with two identification strategies and three measures of media slant. The paper further shows that, in U.S. House and Senate elections between 2000 and 2012, media slant is associated with increased voting shares for Democrats, who are traditionally champions for the poor and critical of globa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