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之伤——密度、距离与债务-香樟经济学术圈的财新博客-财新网

推文人 | 唐跃桓

原文信息：常晨, & 陆铭.(2017). 新城之殇——密度、距离与债务. 经济学：季刊(04), 389-410.

一、问题提出

近年来地方政府积累了大量债务，截至2013年6月底，负有偿还责任的债务约10.9万亿，负有担保责任的债务约2.7万亿，可能承担一定救助责任的债务约4.3万亿，并且增长速度很快。

地方政府债务缘何高筑？

本文作者发现，地方政府性债务68%用于基础设施等市政建设，但在实现城镇化，特别是新城建设的过程中，地方政府忽视了城镇化中人口和土地两个要素的内在关联，导致土地城市化快于人口城市化。从新区建设来看，各地方政府兴建的新城新区脱离了城市化规律，超出实际需求，甚至出现“鬼城”。基于以上事实，作者希望考察新城建设及其建设模式对地方政府负债率的影响。显然，该问题对于理解地方政府债务和发展模式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那么，选择何种的视角切入研究？

作者得到了来自新经济地理学的启示。新经济地理学理论强调，密度、距离、市场分割是经济发展中地理变迁的三大特性。高密度有利于在城市经济中实现分享固定投入、劳动供求高效匹配、厂商和劳动力之间相互学习的规模经济效应；而与中心城市的距离则决定了新城建设地接近市场的程度，从而决定了当地吸引资源的能力和发展潜力。可实际上，中国非市场因素主导的新城建设并没有实现土地的高效利用。

基于上述讨论，作者利用手工整理的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发放的城投债面板数据，与城市层面的新城建设面板数据进行匹配，研究规划密度、新城与中心城区距离对地方负债的影响。

二、数据与模型

1. 数据

作者收集整理了2006-2013年城市层面的新城面板数据，统计的是已开建的具有较为成熟的城市综合服务功能的新城新区的规划数据，同时使用钟辉勇和陆铭（2015b）中2006—2013年城市层面城投债面板数据作为衡量地方债务的一个度量。

2. 模型

第一个方程考察了设立新城是否会导致发债，被解释变量为是否发债（issue），解释变量为当年是否新设新城(build)。

第二个方程考察了新城的规划特征对新城建设效率的影响，被解释变量为城投债负债率（debt_gdpr），解释变量为已规划建设的新城特征（characteristic），包括规划密度、新老城距离、已建年数、新城数量，以及四者之间的交叉乘积项。控制变量为城市的经济发展水平、人口密度、产业结构等。文章主要关心规划密度、新老城距离、已建年数及其交叉乘积项的系数。

3. 整个实证框架如下图所示：

三、模型结果

1．检验新城设立与城投债发行的关系

实证的结果表明，新城设立会影响城投债发行。新建新城促使地方城投公司当年发债的概率达到30%左右。

那么，城投债会不会不在新城建设的当年发行，而是之后发？这是有可能的，且文章通过两种办法检验：一是加入“已有新城”变量。新建新城概率下降到17%，而已有新城的概率是39%。因此，有较大可能在新城的建设期内，城投公司通过发行债券支持其建设，但也可能是借新换旧。二是加入“新建新城”的滞后项。新建新城的概率为16%，与第一种估计较为接近。同样需要考虑的是城投债会不会在新城建设之前发行？实证结果显示，这在统计上并不显著。

在此，作者已经得到了新城建设会导致地方城投公司发债的结论。进一步地，作者希望了解，新城规划特征是否与新城的投入产出和地方政府的债务偿还密切相关。

2. 检验新城规划特征与地方政府负债率的关系

实证结果显示：(1) 新城的规划密度越大，越具有规模经济，新城建成后更能发挥经济的集聚效应和规模优势。(2) 密度特征在时间上不具增强效应，而距离特征具有时间上的增强效应，这体现了新城的发展潜力。(3)规划密度较高，可以降低距离带来的负面影响。(4) 建设具有规模效应，数目越多负债率越低。但距离越远，越分散，不利于这一效应的发挥。(5) 城市的发展必须要考虑城市和城市之间的互动，如果距离比较近、密度比较高就会有更高的效率。

3. 异质性分析

作者认为，人口流入流出是影响上述关系的关键因素。文章首先将样本划分为中西部和东部地区进行回归，发现中西部地区新城规划特征对政府负债率的影响和全国总体样本的结果一致，而东部不同，这表明低效的新城建设模式推高地方政府负债率的情况主要存在于中西部地区。事实上，东部总体上是人口流入地区，新城的发展潜力更足，所以在建成后高人口密度的集聚效应最终会降低地方政府负债率。随后，文章又将样本划分为人口流入地和流出地，以及大城市和中小城市分别进行分组回归，得到了类似的结论。

四、贡献与不足

文章的贡献在于将新经济地理理论运用于研究中国的新城建设模式，以新城建设模式的视角，分析了近年来中国出现的严峻的地方政府债务问题，结果印证了新经济地理理论中密度和距离因素对经济产出效率的重要影响。

不足之处在于：一是在异质性分析中，不同样本分组回归差别较大，部分实证结果不完全支持文章的结论，可能存在尚未发掘的机制，但作者未能予以充分考察。二是在内生性问题和稳健性检验的处理上相对单薄，没有考察已有债务对规划密度、距离可能造成的影响，在控制其他可能存在的影响因素、讨论竞争性假说和机制分析上还略显不足。

Abstract

中国大规模超标低效的新城建设增加了地方政府债务负债率。本文将城投债数据与新城特征数据进行匹配，研究发现，新城建设是促使地方政府发行城投债的原因之一，特别是2009年以后大规模的新城建设推高了地方政府负债率；密度更高有利于降低地方政府负债率；离主城区更近会逐年降低地方政府负债率。本文将新经济地理理论运用于研究中国的新城建设模式及其对地方政府债务的影响，印证了密度和距离两个关键因素对城市经济效率的重要影响。

本推文由中国经济转型讨论班（CETW）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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