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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enda, Litterio, Sauro Mocetti, and Lucia Rizzica. 2022. "The Economic Effects of Mafia: Firm Level Evidenc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12 (8): 2748-73.

图片来源:必应图片

 

一、引言

 

众所周知,黑手党问题在意大利的几次打击斗争中始终无法根除,作为全世界规模最大的犯罪组织之一,它对社会经济造成的影响也是十分广泛,事实上,黑手党的存在确实会大大降低人均GDP的增长。

 

犯罪组织能够在多方面减少国家的财富和福祉:第一,直接成本,包括为打击犯罪组织而动用的所有公共和私人资源,以及这些组织直接从经济中消耗的所有资源(例如通过盗窃、抢劫或勒索);第二,间接成本,其中包括犯罪组织在该地区的存在和行动对经济造成的一切扭曲。例如,犯罪集团和地方政府之间的腐败关系影响公共支出,将其转向特定的犯罪目标(Barone & Narciso, 2015;Pinotti 2015b),或者犯罪组织的威慑力扭曲了市场的运作,与犯罪组织有联系的公司因为能够获得大量非法资本,从而在市场竞争中更具有优势。

 

本文研究的是合法经济下犯罪组织的蔓延问题,作者以意大利的一个黑手党’ndrangheta为对象进行分析,通过建立了一个有犯罪组织进入私营企业的指标来估计这种渗透对目标公司业绩的影响。最终得出以下几个发现:犯罪组织显著增加了被渗透公司的收入,对公司业绩具有提升作用;收入增加的影响来源主要是劳动力成本和中间投入,从财务角度来看,被渗透企业倾向于更多地依赖外部融资而非股权融资;同时被渗透企业退出市场的可能性更高。这都与犯罪组织投资合法企业来洗钱或收取寻租租金,然后退出市场的故事相一致。

 

有关犯罪组织经济影响的文献并不常见,本文的主要贡献是在微观层面上对这一现象的分析,通过建立公司层面的犯罪联系指标,识别出更容易受到黑手党渗透的公司的特征,并追踪他们在渗透前后的动态表现。本文试图阐明黑手党渗透背后的不同动机,区分洗钱和寻租活动。同时,本文分析了在没有黑手党定居传统的地区犯罪组织扩张的影响,讨论了黑手党扩张到传统边界之外的问题。而以前的研究大多着眼于地方层面的总体经济结果(Peri, 2004; Pinotti, 2015a,b; Le Moglie & Sorrenti, 2022)

 

二、历史背景

 

’ndrangheta是一个起源于意大利最南部卡拉布里亚地区的犯罪组织。该组织的经济活动规模巨大,而且在不断增长。根据Transcrime(2013)的数据,该组织2010年从非法活动中获得的收入达到35亿欧元,几乎是更著名的西西里黑手党Cosa Nostra的两倍。’ndrangheta最突出的特点在于它是基于血缘家庭关系来确定成员资格,而不是常见的从属关系,他们的“统治”领域通常是以家族姓氏来命名划分的,因此在数据中能够根据姓氏确定大部分黑手党成员。这种紧密的家族结构的直接后果是高度分裂:根据意大利反黑手党组织的数据,在Reggio Calabria,目前有近100个不同的帮派团体,而在较大的西西里首府Palermo这一著名的西西里黑手党Cosa Nostra的传统领地,只有7个帮派团体(DIA 2018)。


 

’ndrangheta于19世纪末在Reggio Calabria首次出现。这个犯罪组织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开始发展经济,通过在公共基础工程中寻租或绑架意大利北部商人获得赎金来形成初始资金规模,获得的资金会用于走私香烟、贩毒。20世纪90年代,随着开始与南美贩毒集团建立商业联系,’ndrangheta规模日渐扩张,变成了一个全球性犯罪组织。

 

三、数据

 

本文分析结合了几个数据来源:

1. 公司账户数据服务(CADS; Cerved spa 2019)有关经济和金融变量的年度信息,数据跨度为2000-2016年。

 

2. 意大利商会数据库(Infocamere 2019)中提取的数据。它包含所有意大利公司所有所有者和董事的姓名和社会安全号码(codici fiscali)的记录。数据是从2006年开始的。所有资产负债表信息记录在CADS数据集中的公司也在Infocamere上注册,因此可以使用公司的财政标识符合并两个数据集,以获得2006年至2016年意大利公司的完整信息。

 

3.  一份为APC准备的关于意大利中部和北部存在有组织犯罪的报告(Dalla Chiesa et al. 2014),包括从不同年份的司法和调查证据中提取的信息。从报告中可以收集在这些地区做生意的帮派的名字。根据这份报告,在中部和北部活动的’ndrangheta的帮派约有250个家庭,这表明其强烈倾向于将其活动输出到其原籍地区以外,并分裂成许多以家庭为基础的小帮派。

从司法和调查证据的信息中可以发现,这些属于’ndrangheta帮派在意大利中部和北部从事商业活动。结合两个数据中公司所有者和董事的姓氏和原籍地区可以建立一个’ndrangheta渗透指标,如果公司在给定年份中至少有一名董事或所有者的姓氏满足和意大利中部、北部的帮派家族APC名单中的姓氏相匹配,且出生在Calabria,就将此公司认定为渗透公司,渗透指标值为1。为了确保渗透指标的准确性,文章进行了更详细的平行趋势检验和子样本重复分析,同时将渗透公司的地理和行业分布(根据指标算出)与中央政府从黑手党手中查获的公司数据的相应分布联系起来。

 

通过数据可以确定大约8000名具有特定特征的老板或董事;这些数据占数据集中个体总数的0.2%。在某个时间点被渗透的企业数量约为9000家,占全部企业的0.7%。被渗透公司通常规模较大,但平均来说都比较年轻,渗透主要通过收购公司股份进行,小部分通过家族成员进入董事会进行,且公司高度集中在意大利西北部的地区。

四、'ndrangheta渗透对公司的影响

 

文章的基准模型是DID模型

其中y(it)是公司的业绩(例如,收入);NDR(it)是一个虚拟变量,代表从t时期开始(即从渗透开始),对于处理过的公司i,该变量等于1,否则为零;β用于衡量’ndrangheta渗透对受处理公司结果的影响。固定公司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

加入滞后和事前变量,捕捉了渗透前后不同年份处理和控制公司之间收入水平(log)的差异(以t−1年为基准),可以看到在渗透的这一年,收入增加了约12%,从渗透后的第一年开始,收入增加了约30%,然后在四年后略有下降。

 

之后文章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同时采用合成控制法来进一步支持我们的识别策略的有效性,并提高处理组和控制组在平行趋势的拟合。

 

文章采用了四个步骤来进行合成控制法:

 

1. 足够长的时间跨度,考虑渗透前已经被观察至少五年的公司。

 

2. 为每家公司确定了一组合适的参与加权的对照组,即与被渗透公司位于同一省份且在同一行业进行经营的公司。只考虑那些貌似受到同样经济冲击的公司,并避免算法的计算问题。

 

3. 对每一个处理公司实施SCM,指标有资本存量、工资账单和企业经济和财务状况的指标(即劳动生产率、盈利能力、杠杆率和风险评分)。包括两个结果变量的滞后值(t-5到t-1年渗透)。

 

4. 收集了每个处理公司和每个合成对照的证据。一般来说合成控制方法通常是在只有一个(或很少)处理单元的情况下实现的。在本文中正相反,文章为大量渗透的公司复制了分析,因此估计了大量相应的合成控制。因此,被渗透公司和合成公司的结果被聚合,为更好的匹配分配更大的权重,即在预处理期间匹配较低的RMSPE(均方根预测误差)。

图中表明有800家公司找到合成控制,受到渗透的公司相对于相当稳定的合成控制单元的收入显著增加,估计的影响程度与DID估计相当一致,在三年内,处理组和合成组之间的平均差异为22.72%。

 

最后文章也做了证伪分析,避免其他影响公司的因素对回归结果造成了干扰,进行了安慰剂检验,估计了公司治理结构中其他变化的影响。将黑手党渗透的影响从其他类似的所有权或治理变化中分离出来。

 

五、机制分析

 

为了理解渗透对企业绩效改善的机制,文章重点考虑了企业进一步的结果、行业异质性的机制分析。

 

1. 进一步的结果:
 

文章首先考察了企业收入的增加是否伴随着生产投入水平的类似增加,区分了劳动投入、资本投入和中间品投入,利用对数形式来表示。

可以看出,劳动投入和中间品投入增加了20%左右,与收入的增长相似。而资本投入基本上没有受到黑手党渗透的影响。这些影响的动态与收入的动态也相似:在渗透的那一年已经有了一个小而显著的增长,随后几年的影响要大得多,然后缓慢减少。

 

资本投入的低增长暗示了’ndrangheta渗透战略中的一些短期主义。相比之下,劳动力成本的增加可能表明经济活动水平的实际增加,也可能反映了一些非经济渗透驱动因素,例如通过大规模招募来寻求社会共识和对领土的控制(Sergi & Lavorgna,2016),或者可能是在合法经济中洗钱的一种方式。

然而被渗透公司收入的增加与公司财务状况的改善并无关联。事实上,由于外部融资的增长和股权的减少,杠杆增加了,这与黑手党只顾公司短期利益的假设是一致的。

 

2. 行业的异质性

犯罪组织渗透的行业不同能够反映了黑手党渗透背后的不同动机。在某些情况下,犯罪组织的目的是渗透合法经济,清洗通过非法活动获得的利润(或掩盖这些活动本身)。在某些情况下,黑手党可能会以公司为目标,以控制某些市场并榨取租金,例如利用他们的强制权力,或者更巧妙地利用他们与腐败政客或官僚的关系。此处本文用批发零售业来代表第一类动机,利用建筑业来代表第二类动机

 

建筑业被普遍认为是与有组织犯罪联系最密切的经济部门之一黑手党提供选举支持,以换取建筑部门的优惠待遇,一方面能够获得一定的公共资金分配,另一方面在腐败关系下被渗透公司可能比那些出于其他原因合法经营的公司拥有竞争优势。例如,一家被渗透的公司可能拥有更大的财政资源,或者能够更好地接触和控制非法和非正规劳动力,还利用威胁和暴力来控制整个生产链,同时逃避法律控制和要求的执行。

 

与此同时,批发和零售贸易业特别容易受到洗钱的风险。意大利银行金融情报部门在2020年报告称,黑手党很容易集中在这一行业进行洗钱活动,其行业特点是收入和可变成本之间存在很强的相关性(Pellegrini et al, 2020)。

表9印证了这种观点,在建筑业(panel A),收入显著增加,同时所有生产投入也相应增加,这表明经济活动水平出现了真正的增长。相反,在批发和零售贸易(panel B)中,收入的增长与中间投入水平的增长有关,但它不成比例地大于劳动力和资本的水平,这与人为增加收入以洗钱的做法是一致的。

 

六、总结

 

在世界上许多国家,犯罪组织在经济活动中所占的份额越来越大,并逐渐扩大其在原籍地区以外的业务,渗透到没有黑手党聚居传统的地区的合法市场。

 

本文分析了犯罪组织扩张的影响,着眼于’ndrangheta渗透到位于意大利中部和北部的公司的案例。研究结果显示,’ndrangheta倾向于进入相对年轻的公司,这些公司平均而言效率较低,目标锁定在最依赖公共部门需求或更容易洗钱的特定部门。渗透通过显著增加企业的收入提高了企业的绩效。但是,所采取的经营战略似乎旨在短期剥削公司和耗尽其资产,使其财务状况迅速大幅度恶化。

 

本文的创新点在于创造性地使用了关于黑手党联系的微观数据,考虑利用与犯罪公司的组织和市场竞争的功能有关的研究问题将犯罪经济与工业经济联系起来,文中使用的办法也能够考虑推广到其他犯罪组织和地理区域,这也为探讨犯罪经济学提供了一个有趣新颖的方向。

 

Abstract

We analyze the effects of Mafia infiltration in the legal economy. Combining information from investigative records with panel data on firms’ governance and balance sheets, we build an indicator of infiltration in firms located in an area with no tradition of Mafia. We show that Mafia targets young and less efficient firms and that infiltration generates a significant rise in firms’ revenues, with no proportionate growth in production inputs and a deterioration of the firm’s financial situation leading to market exit. These findings are consistent with a story of predatory behavior in which infiltration is used for money laundering or rent extraction.

 

推文作者:胡惜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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