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age-Hoongrajok

译者：许文立，CIMERS

什么因素促进经济增长，又什么因素使得经济停滞？我们需要什么类型的方法和工具才能精确解释过去和现在的经济状况？什么模式和政策方法可以驱动经济持续繁荣？从一战到1946年，凯恩斯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凯恩斯，这个世界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经常被人们冠以“资本主义拯救者”的名号。正如大多数经济学家所认为的那样，他的传奇就是以逆周期的财政政策——在衰退期，用扩张性财政支出来增加产出和就业——治愈自由资本主义的“病症”。

 

经济学家James Crotty在他的新书“Keynes Against Capitalism”里指出，这种理解是一种错误。（注：这种观点，我们曾经也写过，参见凯恩斯“复活”了——胡思乱想版）凯恩斯想要用“自由社会主义”来替代资本主义。在Crotty的书中，主要阐述了一下两点：

 

•凯恩斯从根本上拒绝作为自由资本主义基础的理论模型；

 

•凯恩斯的自由社会主义的基石是国家导向恒久性的，大规模公共和半公共投资，同时伴随低利率和资本控制。

 

1、拒绝古典理论

 

Crotty认为，凯恩斯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在批判古典经济模型，因此，他怎么会想要“拯救资本主义”呢。凯恩斯拒绝古典理论的三个核心结论：

 

1.当经济正常运行时，劳动和资本的生产力得到充分发挥；

 

2.如果某些因素使得经济偏离这一点，那么，“市场力量”将会自发地使得经济回到充分就业状态；

 

3.一旦经济处于充分就业状态，那么，只有外部冲击能使得它偏离。

 

除此之外，凯恩斯还拒绝完全竞争和可逆投资等。

 

首先，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凯恩斯开始认为资本积累的强力驱动力对于繁荣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凯恩斯相信，19世纪的独特性——快速的人口增长、技术进步和战争才是英国实现超常经济增长的原因。长期、可持续的增长引擎会为这种发展提供相适应的资本投资，无论短期利润预期如何。没有这些因素的情况下，没有理由认为经济会持续保持在充分就业的水平，因为于此相适应的投资水平不能被保证。事实上，经济更可能“停滞”在一个失业水平上。这直接驳斥了古典理论的第一个核心结论。

 

第二，Crotty显示了，凯恩斯拒绝了如果经济偏离完全就业，它会自动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很明显，凯恩斯见证了战争期间通缩削弱英国经济的巨大破坏力。根据古典理论，两个机制会使得经济自动恢复：工资-价格通缩和下调的利率。当经济中存在超额劳动供给，名义工资和价格会下降，因为工人会相互竞争，企业也会相互竞争。只要实际工资下降，企业就会雇佣更多工人。这就会增加就业和产出，而经济就会回到完全就业水平。凯恩斯则认为，通缩更可能对经济造成伤害，因为通缩会使得金融部门违约，则就会导致金融恐慌。（注：凯恩斯是一个活跃的金融产品交易员，参见金融巨人：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尤其是，通缩会使得资产价格下跌。如果一个人或者企业持有的资产价值低于其负债价值，那么，他们就会产生偿付困难。快速传播的偿付问题会使得债权人感到恐慌，从而使得流动性干涸。这就会导致更多的违约，更多的偿付不足，更少的流动性。通过这一机制，凯恩斯认为通缩更可能削弱经济，而不是稳定经济。

 

凯恩斯也拒绝古典理论所宣称的，只要经济处于完全就业，只有外部冲击机（进口石油价格的上升）才能导致其不稳定。但是，凯恩斯观测到了1930s早期的美国金融市场，他开始见证在貌似稳定的经济情形下，不稳定是如何出现的。他认为金融市场绝不是有效的，运行良好的。金融市场易于狂躁且易于恐慌，这些特征会使得经济陷入灾难。例如，长期的经济增长和繁荣期会提高人们承担风险的信心和意愿。这些“动物精神”会使得股票价格偏离其基本面价值，产生泡沫（参见“泡沫”的宏观经济学）。一旦股票价格虚高被发现，投资者就会大肆甩卖股票，恐慌就形成了。

 

凯恩斯认为，古典理论的假设并没有恰当反映出实际经济，因此古典模型对于解决实际问题也没有什么帮助。古典理论的第一个假设要求10世纪的独特条件永远存在。第二个假设要求工资和价格通缩会无缝衔接，且价格比工资下降得少，因此，实际工资通缩会鼓励企业雇佣更多的工人。第三个假设是未来是可知的，所有可能事件的概率都是能通过无限期的计算得到。这就是古典理论并没有反映20世纪初期英国经济的原因。

 

Crotty认为这也是凯恩斯用根本性不确定性来构建他的整个模型和理论的原因。我们可以计算死亡的概率，但是我们不可能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因为人类总是面对着未知的未来，凯恩斯认为人类应该该基于启发式或者经验来构建决策过程。如果假设这种类型的行为，整个宏观经济模型可能都要改变。金融市场的泡沫、狂躁和恐慌会导致错误的预期和不断降低的信心，进而呆滞投资下降，产出和就业开始下降。

 

2、凯恩斯宏观经济理论的发展

 

很明显，凯恩斯宏观经济理论的基石就是大规模、恒久性的公共投资项目，这些项目管理着大约2/3的国家投资。这些投资项目和凯恩斯提倡的其它政策都不是我们所熟知的资本主义形式。换言之，凯恩斯的公共投资“肯定不是那些用于治理暂时的经济萧条的短期政府投资刺激项目，然后在让自由主义的企业接手。”

 

据此，凯恩斯提出大规模的公共投资项目有两个动机。第一，战时，英国遇到的“长期停滞”经济问题被凯恩斯视为资本主义经济面对的问题。随着国家资本存量的增加，新的投资越来越无利可图，这就意味着，在某点处，投资会停滞。第二，在根本性不确定性假设下，金融市场会导致崩塌，进而使得破坏人们的预期，使得他们害怕承担风险。这种行为会破坏、削弱投资。对于这两个原因，凯恩斯认为政府来规划和执行投资的最大份额就是必要的。在他的模型中，投资伴随着低利率和资本控制来防止储蓄流到国外去寻求更高的回报率。

 

三、凯恩斯与凯恩斯主义

 

Crotty的“Keynes Against Capitalism”还明确区分了凯恩斯的原始工作和当代“凯恩斯主义”之间的区别。Crotty显示，凯恩斯的IS-LM化身并没有刻画太多凯恩斯的核心观点。凯恩斯主义者省略了：假设的现实性和根本性不确定性；对古典理论关于工资-价格通缩和降低的利率所形成的稳定市场力量的批判；资产负债表的重要性；经济通过金融市场内生产生不稳定性的能力；凯恩斯的大部分政策建议。因此，Crotty指出，人们不可能从IS-LM模型中得到凯恩斯偏好自由社会主义。

 

参考文献

 

1.Boushey, Heather. "A New Economic Paradigm." Democracy Journal. June 11, 2019.

 

2.Crotty, James. Keynes Against Capitalism: His Economic Case for Liberal Socialism. New York: Routledge. 2019.

 

3.Holmberg, Susan R. Fighting Short-Termism with Worker Power. Roosevelt Institute. 2017.

 

4.Holmberg, Susan R. and Lydia Austin. Fixing a Hole: How the Tax Code for Executive Pay Distorts Economic Incentives and Burdens Taxpayers. Roosevelt Institute. Roosevelt Institute. 2013.

 

5.Konzcal, Mike. J.W. Mason, and Amanda Page-Hoongrajok. Ending Short-termism. Roosevelt Institute. 2015.

 

6.Krugman, Paul. "Secular Stagnation, Coalmines, Bubbles, and Larry Summers." The New York Times. November 16, 2013.

 

7.Mason, J.W. Understanding Short-termism. Roosevelt Institute. 2015.

 

8.Summers, Larry. The threat of secular stagnation has not gone away. May 6,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