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人 | 牛朝辉 

推文信息 ：Fort, M., Ichino, A., & Zanella, G. (2020). Cognitive and Noncognitive Costs of Day Care at Age 0–2 for Children in Advantaged Families.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28(1).

链接：https://pan.baidu.com/s/1luGxj-dJlTz4Rnv33IfJ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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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随着宝宝出生，宝爸宝妈们需要重返工作岗位，如何带娃成了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自己带娃还是送托儿所，哪个对宝宝日后的成长更好？作者根据基于意大利博洛尼亚的托儿所系统，进行了断点回归设计（Regression discontunuity Design），研究在孩子0-2岁送孩子上托儿所的时间长短对孩子8-14岁时的认知能力和非认知能力的影响，从而分析送孩子上托儿所对孩子的长期影响。

 

二、理论模型

 

作者构建了一个理论模型：

 

（1）家长的效用取决于消费和孩子的能力。

 

（2）孩子的能力取决于父母的能力，家长照顾孩子的情况，以及托儿所照顾孩子的情况。

 

（3）每个家长面临如下选择：

 

 

通过求解模型，作者得到的结论是，对于收入水平较高的家庭，家长的能力更高，与孩子一对一的陪伴对孩子的能力提高比送去托儿所强，因而送孩子去托儿所会导致孩子能力下降；而对收入水平较低的家庭，父母能力不强，他们自己带娃不如送托儿所，送孩子去托儿所带来收入和孩子能力更高的两方面收益。

 

三、政策背景介绍

 

本文的研究室基于意大利博洛尼亚的托儿所系统的研究。这个城市的托儿所绝大多数为公立的，在2001-2005年间有68所托儿所运营，每年大概有3000名0-2岁的孩子入托（0岁，1岁，2岁在文章中定义为年级），他们有的是全天托儿，有的是半天托儿（全天或半天在文章中定义为不同的课程项目），在2001-2005年间共有941个这样的项目，9667名儿童在这期间参加至少一个项目。

 

每个家长可以报名多个项目，并且列出他们的偏好顺序，根据家庭情况，偏好顺序等信息，该系统制定一个评分指数，指数的计算符合一个“递延接受算法”（deferred acceptance market design,后文会详细介绍指数的设计。）最终课程项目的录取根据指数的大小确定。

 

决定家长对项目的偏好有两个主要因素：托儿所距离家的距离，以及托儿所的课程质量。通过对样本的统计分析显示，大多数家长更偏好离家较近的托儿所，而托儿所的课程质量对家长的偏好影响不显著。

 

每次申请托儿所课程大约有1900个申请人，最终1500个申请人能被录取入托。录取时，将孩子根据其家庭情况分为5类，从1类向5类的顺序录取，这5类分别为：

 

1类（文中为Basket 1）：有残疾的儿童

 

2类（文中为Basket 2）：儿童的父母有需要社工照料的

 

3类（文中为Basket 3）：单亲家庭的孩子

 

4类（文中为Basket 4）：孩子父母双方都要工作的

 

5类（文中为Basket 5）：孩子父母中有一人要工作的。

 

在每个类别里，根据家里的收入情况和人数，作者设计了一个家庭富裕指数（Family affluent index，以下简称FAI指数），在每个类别中，不富裕的家庭比富裕的家庭优先录取。

 

在录取结果公布后，家长有三种选择：（1）接受录取，送孩子入托；（2）没有被任何项目录取；（3）被录取而因为不满意结果而拒绝。（2）和（3）的情况，家长可以在下一轮再申请孩子入托。托儿所的学费根据“家庭富裕指数”确定，越富裕的家庭，缴纳的托儿所学费更高。

 

本文的研究主要关注第4类，即双职工家庭，在样本中占70%。2001-2005年共有6770个第4类申请人申请911个项目：其中80个项目没有招第4类，即第1-3类的人已经把名额占满，或者说FAI指数的临界值在第1-3类；285个项目有足够多的名额供申请的全部第4类申请人入托，或者说FAI指数的临界值在第5类；546个项目只有部分第4类申请人入托，或者说FAI指数的临界值在第4类。总共的941个项目中还有30个未收到第4类申请人的申请。

 

各类申请人家庭平均收入为5.4万欧元，而第4类家庭平均收入为6.7万欧元，大约为当时整个意大利家庭平均收入的2倍，属于较富裕家庭。

 

每年的FAI临界值很难预测，相邻两年的FAI相关系数低，以前的FAI临界值信息不具有参考价值。同样的，每年各项目的名额情况差别也较大，从而剔除了历史信息对家长们决策的影响，以及人为操作录取结果的可能。因此，每个项目最终录取的FAI指数临界值可以设计成断点回归实验。

 

如图2，从左至右分别为录取率，课堂出勤率，0-2岁入托的总天数。每个图中横轴表示每个申请人的FAI指数，与其最想去的项目的FAI临界值指数的距离。0线右侧的家庭为FAI<最喜欢项目的FAI临界值，从而被最喜欢的项目录取。0线左侧的家庭为FAI>最喜欢项目的FAI临界值，而未被最喜欢的项目录取，他们会选择不那么偏好的项目，或者不入托，而等下一次申请。

 

图中可见，录取率，课堂出勤率，0-2岁入托的总天数在0线左右有一个明显的断点。

 

 

四、数据来源

 

验证理论模型需要两方面的数据：（1）关于家庭收入情况的数据，和（2）2001-2005年入托的孩子在8-14岁时的认知能力和非认知能力的数据。

 

作者在2013-2015年向2001-2005年申请过托儿所的家庭，且其家庭收入在FAI临界值附近的1383个家庭发邮件，向其描述研究项目，预约访谈时间，且每个参加项目的家庭会得到价值50欧元的超市卡或书券。最终有458个孩子的家长回复并参加访谈。

 

访谈内容包括：（1）给孩子做智力测试和性格测试。（2）家长的经济状况。通过统计检验，访谈样本中的受邀率，回复率以及参与访谈的比率，均在FAI指数临界值周围连续。作者又将访谈样本 的各项统计指标与总体第四类家庭的样本进行比较，大多数的变量总体上差别不显著。以上检验表明，访谈样本具有代表性。

 

作者将访谈样本家庭的收入情况与意大利北部城市的平均水平比较，样本家庭比平均教育水平稍高，自主创业的概率稍高，因此本文主要关注的是生活相对富足的家庭的孩子送托带来的影响。

 

五、实证模型

 

本文的实证模型为：

其中，θ_i为儿童i的技能变量，包括智力测试（IQ），性格特征（心理学里的五大性格特征维度，包括开放性，责任心，外向性，亲和性和情绪稳定性）。τ_d,i 为处理效应的强度（treatment intensity），用孩子在0-2岁入托学习的月份长短衡量。它的系数β是回归重点关注的。

 

y_i为家庭在第一次申请入托时的富裕程度，用FAI指数衡量，m(y_i)为y_i的一个二次多项式。A_i是描述儿童i 的系列变量，包括申请课程项目的数量以及描述其家庭住址离最想去的托儿所的距离的变量。X_i 为一系列预处理变量（pre-treatment variables），包括父母教育程度，父母的年纪，申请入托时家里孩子数量，父母是自主创业还是为别人打工，孩子的生日，以及孩子是否为剖腹产出生。ε_i 为其他影响儿童技能的非观测变量。

 

作者还会利用上述进行工具变量回归，第一阶段看自变量对每个家庭是否被最想去的托儿项目录取的影响。

 

六、实证结果

 

（1）送孩子入托对认知能力的影响

 

作者首先看0-2岁孩子入托时间的长短对其8-14岁时的智商影响。结果如表1.其中左边一部分为全样本，中间一部分为收入低于中位数的家庭，即低收入家庭；右边一部分为收入高于中位数的家庭，即高收入家庭。每一组结果的三列分别为只有核心变量，加入影响孩子入托的变量，和再加入家庭收入情况等全部控制变量。

 

第一行结果为入托的孩子与同等条件下未入托的孩子的智商差，全样本和高收入家庭的系数都为显著的负，表明平均来讲，送托儿所比自己带娃，孩子长大以后的智商偏低，且这一结果对高收入家庭的孩子尤其显著。

 

第二行结果为被家庭最偏好的课程项目录取对孩子上托儿所时间长短的影响。各族结果都为显著的正，且系数约为6，表明被最偏好的课程项目录取的孩子比未被最喜欢的项目录取的孩子送托儿所的时间长约6个月。

 

第三行结果为多上1个月的托儿所，对孩子的智商影响。结果显示，对全样本，多上1个月的托儿所，孩子的智商下降0.5%；对高收入家庭，这一下降比例达到.9%；而对低收入家庭，智商下降不显著。

 

 

（2）送孩子入托对非认知能力的影响

 

作者又将因变量换成衡量孩子性格的五个维度变量，即开放性，责任心，外向性，亲和性和情绪稳定性。

 

结果显示，对低收入家庭，送孩子去托儿所对孩子的这五个维度的性格影响不显著，而对高收入家庭，0-2岁送孩子去托儿所会使孩子在8-14岁时的开放性降低8%，亲和性降低6.8%，情绪不稳定性提高5.1%。

 

转换成意向处理结果（Intention to treat effect），每上托儿所多1个月，对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性格影响不显著，而对高收入家庭的孩子在8-14岁时的开放性降低1.4%，亲和性降低1.2%，情绪不稳定性提高0.9%。

 

（3）影响机制分析

 

心理学机制

 

作者首先回顾了一些心理学文献，对此现象给予解释。大量心理学文献认为孩子在3岁以前，与家长的一对一互动对其认知能力和非认知能力的发展非常重要。Hart and Risley (1995)记录了孩子2.5岁以前家长每天跟他们讲的话对孩子的智商和语言能力的影响，结果显示孩子在2.5岁以前，家长和他们讲话的多少，以及家长的语言能力，对孩子的语言能力及智商有很大影响。Rowe and Goldin-Meadow (2009) and Cartmill et al. (2013)发现，孩子3岁以前家长和他们的说话的词汇量和手势等，直接影响孩子上学之前的词汇量。Gunderson et al. (2013)发现孩子3岁以前家长经常夸奖他们，会直接影响到他们5年以后做事情的积极性。

 

Csibra and Gergely (2009, 2011)对这些现象给出了解释，孩子在认知事物前需要进行大量的实验以理解事物，如果是他们信赖的成年人教他们，会让他们更快接受事物，从而有更多的时间探索其他事物。

 

Clarke-Stewart, Gruber, and Fitzgerald (1994)发现，在家带娃，往往是至少一个成年人照顾孩子，而送孩子去托儿所，托儿所的老师要同时 照顾多个孩子，与孩子之间的一对一交流更少。作者给出统计结果显示，在意大利的博洛尼亚的托儿所，平均一个老师照顾4个0-1岁的小孩，6个1-2岁的小孩。

 

大量心理学文献显示，女孩会比同龄的男孩更成熟，表现在5岁以前，女孩的词汇量、运动能力、语法能力比男孩更强。作者进一步分析送托儿所对于不同性别孩子的影响，结果显示，送孩子去托儿所对女孩的负面影响大于男孩。

 

其他机制

 

作者又进一步分析其他机制可能带来的影响：

 

第一，送孩子上托儿所会让孩子更容易被其他孩子传染疾病，从而影响了孩子的生长发育。然而由于医学文献显示孩子小的时候男孩比女孩更容易被传染疾病，因而男孩被送托儿所应该比对女孩的负面影响更大，而这与数据得到的结论相反，从而否定了这一机制。

 

第二，送孩子上托儿所会使得父母和孩子的关系更生疏，从而影响孩子的生长发育。然而同样这一机制无法解释性别的差别。

 

第三，性别比例会影响托儿所老师对不同性别孩子的关注度，托儿所老师可能会对男孩关注更多，从而男孩的需求得到满足，而女孩会变得更敏感，觉得自己被忽略。然而在作者的数据中，不同项目的性别比例不会带来显著影响。

 

第四，送孩子去托儿所会减少孩子母乳喂养的时间，且有研究表明，母乳喂养有助于提高孩子的认知能力。然而在作者的数据中，并未发现上托儿所时长对母乳喂养时长有显著影响。

 

综上所述，心理学机制应该为主要的影响机制。

 

七、结论

 

本文研究了孩子早期上托儿所带来的长期影响。作者关注了意大利最富裕的城市之一，博洛尼亚的双职工家庭的孩子在0-2岁送托儿所的时长对孩子8-14岁时的认知能力和非认知能力的影响。结果显示，对于这类较富裕的家庭，父母自身能力更强，把他们的孩子送托儿所会降低孩子的智商，并影响其性格。作者给出的解释是送孩子去托儿所减少了孩子与成年人一对一的交流，从而影响其生长发育。这一结果对孩子家长及政策制定者都有参考意义。

 

推文作者介绍：

 

牛朝辉，诺丁汉大学经济学院博士毕业生，现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经济系讲师。目前的研究兴趣包括国际贸易政策分析、国家监察体系的制度建设。写推文喜欢关注有趣的经济学文章。欢迎和我交流。

 

我的邮箱: zhaohuiniu@buaa.edu.cn。

 

Abstract

 

Exploiting admission thresholds to the Bologna daycare system, we show using RDD that one additional daycare month at age 0-2 reduces IQ by 0.5% (4.7% of a s.d.) at age 8-14 in a relatively affluent population. The magnitude of this negative effect increases with family income. Similar negative impacts are found for personality traits. These findings are consistent with the hypothesis from psychology that children in daycare experience fewer one-to-one interactions with adults, with negative effects in families where such interactions are of higher quality. We embed this hypothesis in a model that lends structure to our R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