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人 | 刘欣

推文信息：Albert Park, and Sangui Wang. (2010) “Community-based development and poverty alleviation: An evaluation of China’s poor village investment program.” 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 94 790-799.

 

一、引言

 

社区共同参与的扶贫方式，作为经济分权的一种发展手段，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原文基于2001、2004年的村、户面板数据对中国农村扶贫开展的“整村推进”——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社区主导的扶贫项目——进行了效果评估。通倾向得分匹配和双重差分（PSM-DID）的方法比较是否开展“整村推进”的投资计划对于贫困村的影响：1、“在多大程度上增加了贫困村公共基础设施的投资？2、“整对家庭收入和消费增长有何影响？3、如何影响农村家庭迁移的倾向？4、 治理因素，如精英掌控、民主质量如何影响扶贫的效果？

 

事实上，对于分权方式扶贫的效果，当时有限的实证证据给出了不同的答案。（Mansuri and Rao (2004), Bardhan and Mookherjee (2002)）。一些文章发现相较于政府主导，分权能够增进社区成员公共支出的责任感，社区能更好地扶贫。但是，也有一部分研究表明，受到当地精英的操纵使得社区导向的项目并不能够实现精准扶贫的目标。同时，在此之前，并没有研究是基于家户数据去衡量扶贫项目的效果；并且也多是基于部分个体的主观的评价，因此相关的量化证据还是相对匮乏（Bardhan and Mookherjee, 2002）。原文在这一背景下很好地补充了已有研究的空白和缺陷。

 

二、背景及数据

 

中国扶贫的“整村推进计划”由中国国务院贫困地区发展领导小组办公室（LGOPAD）直接领导，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社区主导的扶贫项目，从2001年开始，旨在通过村民共同参与的方式逐步消除贫困。在2001年底，约有21%的村子被中国官方认定为贫困农村，涵盖约1.4亿人口。“整村推进计划”指的是通过全村参与的方式，制订并投票通过本贫困村的投资计划（主要包括农业银行主持的贴息贷款、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主持的以工代赈、财政部主持的公共投资）。政府资金进而保障在一定年限内完成这一投资计划。

 

文章采用中国国家统计局（National Bureau of Statistics）关于农村家庭的年度调查数据，覆盖了超过六万户的中国农村家庭和三分之一的县；加上2005年国家统计局针对3036个村贫困评估的细节调查信息。这里家户调查的数据包括：家庭净收入、消费支出、户主的教育程度、家庭规模、劳动力数量、劳动力流出数量、耕地面积等。其中收入和支出是根据其全年家庭收支记录所得，因此比起其他类型的调查访问数据，该文使用的数据更加准确。

 

为了避免是否是贫困村的选择偏误，文章将样本限定在贫困村，集中比较了是否开展“整村推进”投资计划的贫困村的情况差异。最终的数据涉及在2001和2004年均为调查对象的666个贫困村中5500户家庭。如图1所示。在文章的样本中，2004年之前，55%的贫困村（366个样本村庄）完成了投资计划的制订，37%的贫困村（244个样本村庄）开始了基于计划的投资。

 

 

三、实证方法及结果

 

文章基于17个不随时间改变的村级层面的变量（户主的受教育年限、2001年人均总投资、2001年人均政府投资、是否处于贫困县……）进行倾向得分匹配。匹配方法主要为计算处理组（已经开展“整村推进”投资计划的贫困村）和控制组（还未开展“整村推进”投资计划的贫困村）的马氏距离（Mahalanobis metric），按照1：3的比例进行省内匹配, 进而进行双重差分。

 

（一）公共投资？

 

由于各级政府以及项目主持机构之间缺乏协作，以及政府资金和村内自有资金存在不明确的关系（替代vs.互补），有必要检验“整村推进”计划对于项目村的公共投资产生了挤入还是挤出的作用。通过回归发现，投资计划的实施使得人均投资增长约131%，政府资金投资和村内自由资金投资分别增长110%和50%。说明该项目对于当地公共投资存在显著积极的促进作用（原文表4）。但是发现，对于西部地区的项目村，村内货币性投资并没有显著的增加；而非西部地区的项目村，村内劳动性投资并没有显著增加——这和两个地区的禀赋差异有关。

 

（二）收入或消费？

 

扶贫项目将如何影响贫困村家庭的福利？原文表5前两列报告了其对于家庭收入和消费的影响，发现对总体的家庭福利并没有显著影响。进一步使用2001年的家庭人均年收入的中位数，将样本家庭区分未贫困家庭（中位数以下）和富裕家庭（中位数以上）。文章发现，“整村推进”投资计划的完成对于富裕家庭的收入和消费，具有更明显的正向影响，而对于贫困家庭的福利没有显著影响。

 

这一异质性结果或许可以解释为贫困家庭缺少自有配套资金，从而不能较好地利用投资计划带来的机会。

 

（三）村民迁移？

 

由于中国经济结构的快速变化，尤其是沿海地区的告诉发展，劳动力的跨区域流动成为中国农村的一个明显特征。快速的工业化和城镇化也成为脱贫的一大动力。同时，研究表明禀赋越差的地区越容易发生人口外流的情况（Du et al., 2005; World Bank, 2009）。针对农业生产的投资可能会减少人口迁移的相对回报，从而抑制人口迁移；但是在以生存需求为导向的家庭当中，农业生产率的提高会释放劳动力，从而推动人口流动。另外，对于道路和教育的投资则会同时提高农业和非农业产出，并降低迁移成本。综上，从理论来看，该项目对迁移的影响方向并不明确。

 

原文表5的第三列则表明，扶贫投资对于富裕家庭的劳动力外流有明显的抑制，而对于贫困家庭几乎没有显著的影响。主要是因为富裕家庭更容易掌握当地经济发展的机会，从而增加了其迁移的机会成本，而贫困家庭的迁移成本则大大降低。

 

（四）治理因素？

 

扶贫效果存在差异，那这样的异质性结果从何而来？因为村内治理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全民参与的程度，文章讨论了治理因素的作用。通过对村领导的受教育程度（（村委书记的受教育年限、村长受教育年限、村委会成员中高中及以上学历比例）、村委会质量（村委会成员数量、村委会召开频率）分别进行分组，发现（如原文表7所示）所在项目村的村领导受教育程度更高时，当地富裕家庭受益更明显，而贫穷家庭受损更明显；而当村委会民主程度更高时，则对贫富家庭都有正向影响，且二者不存在显著差异。

 

四、结论

 

文章讨论了分权式下的扶贫机制，注意到了其中协调成本过高和利益被精英阶层捕获等问题。发现，在中国贫困村“整村推进”投资计划的开展，显著提高了当地的公共投资，但并没有提高相对贫困家庭的收入和消费，而相对富裕家庭受益更明显。原文一个突出的结论说明“整村推进”并不能很好地帮助穷人中的穷人。其中，治理因素也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本文的结果暗示，受教育程度更高的村领导会倾向将资源分配给当地富人。

 

因此原文认为应该加强对扶贫项目的监管和评估，从而使得该项目更好地发挥精准扶贫的作用。分权并非灵丹妙药，提升扶贫项目的效果必须对当地的治理环境和制度背景有充分的理解。

 

Abstract

 

We conduct the first systematic evaluation of the world's largest community-based development program—China's flagship poverty alleviation program began in 2001 which finances public investments in designated poor villages based on participatory village planning. We use matching methods and a panel household and village data set with national coverage to compare changes from 2001 to 2004 in designated poor villages that began plan investments and in designated poor villages that had yet to begin plan investments. We find that the program significantly increased both government- and village-financed investments. While the program did not increase the income or consumption of poorer households, it did increase the income and consumption of richer households by 6.1 to 9.2%. We also find suggestive evidence that governance matters in the distribution of program benefits. Relative gains were greater for richer households in villages with more educated leaders, and higher quality village committees delivered greater benefits to both richer and poorer households.

 

文章原题为：中国农村扶贫项目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