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信息：Guo, Shiqi, (2020). The legacy effect of unexploded bombs on educational attainment in Laos.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147, 102527.

 

图片来源于网络：当地村民利用炸弹的金属弹壳做房屋支柱

 

一、引言

 

战争给人们带来的伤痛是难易磨灭的。这种伤痛不仅仅是短暂的阵痛，更可能给遭受战争的国家和人民带来持续的苦难。这篇文章聚焦美越战争对遭遇国家的长期影响。具体而言，这篇文章估计了老挝在美军轰炸后遗留下的未爆炸弹（哑弹，unexploded ordnance，UXO）对老挝当地教育的影响。文章指出，在越南战争期间，美国在老挝发动了50多万次轰炸任务，投下了210万吨弹药，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使用的炸弹还要多。据2009年的数据估计，战争期间美军在老挝投掷的集束炸弹数量高达2.7亿颗，平均每8分钟就有一个炸弹被扔下。然而，这些炸弹中有三分之一当时并未爆炸，数量高达8000万颗。这些哑弹也给老挝民众埋下了重重隐患，据相关媒体报道，许多老挝人民在战后因这些哑弹受伤。例如，由于老挝农民严重依赖于农业生产，在种地时锄头触发了炸弹，重者身亡，轻者伤残。

 

二、数据

 

为了研究哑弹对当地家庭的影响，作者利用了不同来源的哑弹密度的村级数据。首先，作者从老挝农业普查报告中获得了2011年每个村庄受哑弹影响的地点的数量。这些数据由村长报告，直接衡量了每个村庄中哑弹事故的发生率。其次，作者根据战区战绩报告数据库中越南战争期间美军轰炸任务的全面记录，计算了每个村庄范围内的轰炸任务次数。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情况下，哑弹数量与战争期间轰炸任务数量直接相关。作者分别用这两个数据来度量哑弹的影响，以确认结果的一致性。基于这两个度量，作者计算了村庄中心半径10 km内受哑弹影响的地块数量和轰炸任务数量，分别表示为UXO（10 km）和Bomb（10 km），用以衡量哑弹密度。这两个变量高度相关，相关系数为0.6。如图1所示，村庄半径10公里内，平均有6.6个受哑弹影响的地块和512.5次轰炸任务。

 

图1 受哑弹影响的地块（左）和轰炸任务数量（右）

 

虽然哑弹可以多种方式影响当地家庭，但是作者认为由于人力资本对长期发展有重要作用，因此尤其值得关注。个体的受教育程度和其他特征来自世界银行的2012 Laos STEP Skills Measurement Household Survey。作者将上述数据集合并后，获得了来自老挝的182村庄的2706个家庭的13512个个体样本。作者运用全部样本来考察哑弹对个体教育水平的影响，并利用具有更多信息的2706名受访者来探究哑弹影响教育的渠道。

 

三、方法

 

作者采用了如下的基准模型来进行回归：

 

 

此外，作者考虑到轰炸和哑弹并非在老挝随机发生，因此，可能存在不可观察因素同时影响当地轰炸/哑弹密度和教育水平。作者根据相关资料，证实了越战期间美军的轰炸围绕老挝北部的坛子平原（POJ）和南部的胡志明小道（HCMT）。为此，作者使用村庄到POJ和HCMT的最短距离作为工具变量，以便干净地识别哑弹对教育程度的影响。（作者在原文中对这个工具变量进行了详细讨论，感兴趣者可自行阅读）。

 

四、结果

 

（一）哑弹对受教育程度的影响

 

Panel C中的简化形式结果显示（采用2SLS估计），哑弹显著地降低了受教育程度。根据第4列和第8列的估计结果，包含了所有控制变量后，每多一块受哑弹影响的地块（或每增加100次轰炸任务），受教育程度将分别降低0.04（或0.03）年，这一负面影响约为老挝受教育水平均值的9-13%。

（二）哑弹对不同出生队列群体的影响

 

作者进一步利用不同出生队列的人对于当地轰炸、哑弹的经历不同，具体说明哑弹对不同代人影响的持续效应。作者比较了哑弹与轰炸密度高的村庄和较少受影响的村庄发现，哑弹与轰炸任务密度高的村庄中个体的教育水平，从美军入侵老挝开始（1949-1967的出生队列在美军入侵期间处于学龄阶段），比哑弹与轰炸密度低的村庄明显更低。并且这种系统性的降低在战争结束后上学的群体（1967年之后出生的队列）中仍然持续存在。

 

图2 哑弹密度（左）与轰炸密度（右）不同的地区教育水平随时间的变化

 

在回归中，作者构建了哑弹变量与出生队列虚拟变量的交互项来识别哑弹对不同出生队列群体的影响。队列分为：战前队列，学龄期间遭受了美国轰炸前的内战队列，遭受了美国轰炸的队列，美国轰炸后的内战队列，和不同的战后队列。具体队列的划分标准，参见原文。作者发现：①轰炸强度并未影响在轰炸期间已经完成学业的个人的教育水平；②相比之下，1953-64年出生的人在学龄时曾遭遇美国轰炸，与战前（1944年之前出生）队列相比，他们的教育被直接中断了，根据2SLS结果，如果10公里内的轰炸任务增加100次，这一出生队列群体的教育程度平均降低0.2年。③与战前（1944年之前出生）队列相比，轰炸结束后上学的不同出生队列（1964年之后出生）的教育水平也持续更低，根据2SLS结果，10公里内的轰炸任务每增加100次，这些出生队列群体的教育程度平均将降低0.20-0.25年。

 

图3 哑弹与轰炸密度对不同出生队列教育水平的影响

 

（三）哑弹影响受教育程度的机制

 

①农业劳动力配置。大部分老挝农民依靠农业经济生活，农民不得不冒险在受哑弹影响的土地上务农以养家糊口。然而，在哑弹密度高的区域，村民因害怕会无意中触碰到潜在的哑弹，不得不缓慢而谨慎地耕种，导致务农效率低下。因此，作者假设，因生存需要，这些地方需要更多的农业劳动力，为满足这一需求，年轻一代更容易早早辍学从事农业耕作。作者通过实证发现，(i) 在受哑弹影响严重的地方，人们从事农业工作的可能性更大；(ii) 哑弹密度高的村庄中，单位农地的农业劳动力更多；(iii) 在受哑弹（或轰炸）影响的村庄中，村民的务农时间大大长于未受影响村庄。这都提供了哑弹导致耕作效率低下的证据。另外，作者通过探究农民的年龄结构发现，哑弹密度高的地区，农民更为年轻化，这验证了年轻一代提早辍学务农的机制。作者还发现，哑弹对教育的长期效应基本由有农田的家庭主导，进一步证实了上述哑弹影响当地教育的农业机制。

 

②教育的代际传播。将父母的教育作为控制变量包括在内，并不能改变哑弹对教育程度的影响，这表明文章的结果不太可能受到代际教育传递的影响。

 

③其它。作者还排除了其它可能导致哑弹长期影响当地教育的渠道。例如，当地学校密度、健康、家庭财富、移民。推文中不再展开，感兴趣可以自行查阅。

 

五、结论

 

从本质上讲，哑弹造成了低学历陷阱。作为战争的遗留物，哑弹污染了农田，导致农民因害怕而耕作效率降低，并增加了对农业劳动力的补偿需求。年轻人更早辍学（受教育程度较低）以补充农业劳动力。但由于他们仍在哑弹污染的农田工作，他们的耕作效率再次受到潜在哑弹的降低。因此，他们的后代在未来也容易重蹈覆辙（早早辍学，补足农业劳动力），周而复始，除非全面清除哑弹，使其不再影响村民的耕作效率，或者除非哑弹密度较高的地区的农民有更多选择从事非农行业。

 

六、写在最后

 

无论如何，战争是残酷的。作者通过这一研究为其提供了证据。世界上战争的声音从未走远，地区零星冲突时有发生。无论如何，愿各方努力保持克制，通过对话解决争端，避免走向战争。鉴于该文长达34页，附录多达18个，且为独著实属不易。本推文可能并未详尽地还原作者的研究内容，浅薄之见权当抛砖引玉，若要窥探全貌当仔细阅读原文。

 

Abstract

 

Between 1964 and 1973, the U.S. dropped two million tons of bombs on Laos. As the legacy of war, unexploded ordnance (UXO) contaminates a quarter of villages. This paper studies the long-term impact of UXO on education, exploiting the instrumental variable that originates from the geography of U.S. bombing campaigns in Laos. It finds that bombing not only interrupts the education of wartime cohorts, but also has strong and persistent negative impacts on the education of postwar cohorts through the legacy of UXO. Two decades after the U.S. bombing ended, school-age children with exposure to the average level of UXO contamination still had 1.3 fewer years of education. I rule out other mechanisms and show that with UXO in farmland, villagers farm more carefully and slowly. This reduction in farming efficiency demands more labor to sustain subsistence farming. In response, children drop out of school to supplement agricultural lab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