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怎样对外沟通可以更好的锚定公众通胀预期？

推文人 | 王益君 

原文信息：Coibion O , Gorodnichenko Y , Weber M . Monetary Policy Communications and Their Effects on Household Inflation Expectations[J].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NBER Working Paper 25714, March 2019

 

研究摘要

 

央行对外沟通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锚定公众的通胀预期，因为公众的通胀预期会影响央行货币政策的实施效果。但是什么样的沟通可以更好的锚定通胀预期呢？该文通过田野实验的方法，将八个实验组与控制组进行对比，发现：1）相同消息但不同传递渠道，锚定效果差异显著；2）相同渠道但消息繁简不同，对锚定效果没有影响；3）央行沟通对低收入群体的通胀预期锚定完全无效。

 

引言

 

因为我是央行官员，所以我得含糊其辞，也就是说如果我的话你听起来非常清楚明白，那你肯定是误解了我的意思。

 

——艾伦·格林斯潘，1987年9月22日

 

因为货币政策会影响到每个人，所以我得用简单明了的语言总结一下经济是怎么运行的，我和我美联储的同事们都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做。

 

——杰罗米·鲍威尔，2018年6月13日

 

该文开篇通过两位美联储主席截然相反的讲话，指出中央银行这三十年来对外沟通已经发生了显著变化。央行的货币政策变得更加透明，各国中央银行都会定期的对外公布其货币政策目标、操作工具并解释其原因。但是这种更加透明的货币政策是否更好的锚定了公众的通胀预期呢？研究表明，低通胀国家公众的通胀预期远远没有被锚定，他们对央行的货币政策改变（甚至是非常显著的货币政策变化）并不敏感（Coibion et al. 2018a, D’Acunto et al. 2018a, 和Binder 2017），也就是央行的通胀预期管理无效。出现这种结果的原因也许是央行对外沟通的出现了问题。

 

实验设计

 

作者分别在2018年的6月、9月和12月，做了三次“芝加哥布斯预期与沟通调查”（Chicago Booth Expectations and Communications Survey），该调查是基于Kilts-Nielsen Consumer Panel（KNCP）调查的。KNCP是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与尼尔森公司合做的居民消费市场调查，该数据库并对全世界的研究者开放。KNCP调查有80, 000多户家庭参与，调查的内容包括：1）被调查者的人口学特征，如家庭成员数、家庭收入、居住地的邮编，以及婚姻状况等；2）被调查对象的购买力特征，如购买商品的品种，购买地点，购买价格等。这些被调查者的信息会每年更新一次。为了保证被调查信息的准确和完整性，对于参与调查的用户，尼尔森每月会通过积分的形式提供商品兑换奖励。“芝加哥布斯预期与沟通调查”除了包含比KNCP更详细的人口学特征问题，如职位，储蓄投资计划等，还有他们认为的过去一年的通胀率，以及未来一年的通胀率，现在的失业率，以及预期的未来失业率等37个问题，在该文的附录中有该调查第一次的全部问题。第一次调查的样本是83,061个家庭，问卷回收率为26.5%，平均填写时间是15分钟。第二和第三次问卷调查基本信息不再重复提问，所以问卷问题量比第一次少，填写时间用时也较少，平均分别为10分钟和13分钟。

 

当被调查者填完第一次问卷后，他们就随机被分到九个小组中。这九个小组包含八个实验组和一个控制组。作者设计八个实验组，是为了辨识出哪些信息会影响消费者的通胀预期，并持续多久，也就是什么样的信息可以持久的锚定通胀预期。被调查者在阅读了提供的信息后，会被再次询问对未来及过去通胀的看法，以便和控制组进行对比，以判断该信息是否影响了公众的通胀预期。八种提供给调查者的信息分别是（T1为控制组）：T2）过去一年的实际CPI，2.3%；T3）美联储的通胀目标2.3%；T4）过去三个月天然气价格上涨率6.4%；T5）过去两年美国人口增长率2%；T6）最近的失业率（为测试被调查者脑海里是否有隐含的菲利普斯曲线）；T7）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对未来通胀的预期1.9%（作者会提醒被调查者FOMC是负责制定短期利率的）；T8）FOMC的政策声明全文；T9）美国日报（USA Today）对FOMC政策声明的新闻报道。

 

实证模型及基本事实

 

 

上表表明：1）不管是提供实际通胀，联储通胀目标，还是FMOC的通胀预测，这三种信息对通胀预期的影响类似，显著都降低了通胀预期1%到1.2%，尤其对于之前有高通胀预期的个人影响尤为显著。三个月后这些信息的作用降低了75%，6个月后则完全消失。2）上述锚定效果持续时间较短，可能的原因是公众三个月后已经忘记了所提供的信息。为了验证猜想，作者将上述公式的应变量改为所提供的信息，发现结果稳健，说明公众对干预信息的记忆时间很短不超过几个月；3）FMOC的专业政策声明，包含了上述同样三个内容，但是语言更艰涩难懂一些，结果和简单提供通胀数据的效果一致，减少了通胀预期1.2个百分点，说明信息的繁简对锚定没有影响；4）《美国日报》报道同样FMOC专业政策的新闻，传递了同样的信息，语言更加平易近人，但其影响却仅是提供完整报告的一半，也就是公众对媒体报道打了折，潜在可能的原因是公众并不信任媒体；5）油价占居民消费5%，所以该信息会显著提高通胀预期，这与其他研究一致；6）调查显示公众认为的平均失业率为6.3%，标准差为3.9%，只有12%的人认为失业率低于或等于3.9%（这是实际失业率）。所以提供实际失业率数据后，被调查者会发现他们显著高估了失业率，结果却是他们调低了通胀预期。这和我们认为的菲利普斯曲线差异很大，因为降低的失业率应该对应高通胀率；7）对于placebo 组（T3），作者提供的信息是过去三年美国平均人口增长率为2%，这个数据和通胀无关，但是包含了2%这个数字。结果通胀预期仅仅有轻微改变。这个组识别的是锚定作用，以区别于其他组识别的公众潜在学习效应。

 

通胀预期异质性

 

即使有效的信息，对每个人的影响力也是不同的，所以该文还研究了通胀预期异质性。通胀预期异质性的研究也很重要，因为央行可以通过锚定影响最大的那类群体，以优化央行的沟通效果。该文的研究结果表明：除了性别和收入，其他个体因素对通胀预期异质性的影响有限。女性对信息的反应平均是男性的2～3倍。作者认为可能的原因是男性对自己的预期更加自信，对提供的新信息置之不理。除年龄外，收入是另一个引起群体通胀预期异质性的因素。中等收入（40,000美元到100,000美元）群体相对于高收入群体和低收入群体对信息更敏感。特别意外的结果是，低收入群体对任何信息都不敏感，当作者控制了教育因素后，低收入群体依然对信息没有反应。因为低收入和低教育程度群体通常有着更高的通胀预期，所以这和传统的观念认为央行加强对这类群体的沟通可以更有效的锚定通胀不同，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由于他们对任何央行沟通都没有反应，所以试图影响他们预期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结论

 

零利率下限（ZLB）的环境下，某些新型货币政策工具主要是通过公众的通胀预期渠道起作用的，如果公众的通胀预期对央行的信息沟通没有反应，那么预期就不能被锚定，非传统的货币政策工具就会失效，所以找到央行最有效的对外界沟通方式就尤为重要。该文研究了央行以哪种形式的信息对外沟通，可以在短期和中长期有效的影响公众通胀预期。研究结果表明，提供简单的统计指标，如最近的通胀，美联储的通胀目标，FOMC的通胀预测都能显著的降低通胀预期，而且影响是持续性的。但是新闻媒体对公众通胀预期的影响仅是其他渠道的一半，所以央行过于依赖传统媒体的对外沟通，是目前低通胀国家央行难以锚定公众通胀预期的原因。

 

王益君，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经济系副教授，研究方向：宏观金融、国际金融、公共政策。所写推文均源自于自己的研究兴趣，近期推文都会和通胀预期相关，欢迎与我交流：yijun.wang@xauat.edu.cn

 

Abstract

 

We study how different forms of communication influence the inflation expectations of individuals in a 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 We first solicit individuals’ inflation expectations in the Nielsen Homescan panel and then provide eight different forms of information regarding inflation. Reading the actual Federal Open Market Committee (FOMC) statement has about the same average effect on expectations as simply being told about the Federal Reserve’s inflation target. Reading a news article about the most recent FOMC meetings results in a forecast revision which is smaller by half. Our results have implications for how central banks should communicate to the broader public.